牛津能源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大衛·羅賓遜博士（Dr. David Robinson ）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指出，“負的現貨市場價格在當前的市場設計下是合理的，因為它提供了有效的信號，在短期內鼓勵電力市場的靈活性。如果沒有這種現貨價格信號，可能會導致電力市場供需不平衡，進而導致電力系統不穩定。”

 

就在去年，能源危機還一度導致歐洲一些國家電價飆升至1000歐元/兆瓦時，而今天，荷蘭的電價卻跌至-740歐元/兆瓦時，這是否意味著歐洲已經走出能源危機？

 

負電價≠歐洲走出能源危機，近年來英、德也出現過

從能源危機到負電價，歐洲僅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歐洲的天然氣市場也從供應短缺轉為供過于求。那么，負電價說明歐洲能源危機結束了？

 

對此，國內某券商一位不愿具名的公用事業和電新分析師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單從負電價的現象，并不能說歐洲走出了能源危機，因為這在風光發電裝機多了的某些時間點是肯定會發生的。“負電價的現象也并不是荷蘭電力過剩的體現，因為過剩的電力還需要通過儲能設備儲存起來。只有當任何時間點都不缺電，才能叫電力過剩。”該分析師向每經記者補充道。

 

大衛·羅賓遜博士對此表示認同，他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指出，負電價并不意味著歐洲能源危機的結束，因為歐洲仍然嚴重依賴天然氣（其高價與俄烏沖突有關，導致去年電價飆升），而且天然氣價格未來可能再次飆升。

 

“結束歐洲能源危機的方法是增加對可再生能源和靈活資源的投資，例如儲能、電動汽車、熱泵等等。”大衛·羅賓遜博士補充道。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自從2008年歐洲電力現貨市場EPEX Spot允許負電價出現以來，歐洲各國電力市場出現負電價的頻率和持續時長逐步上升，已成為全球負電價出現最頻繁的地區。此外，歐洲也已有數個國家出現過多次負電價的現象。在夏季和公共假期期間，如果風特別大，那么負電價是很常見的。

 

例如，2020年3月底，由于新冠疫情削弱工業活動，歐洲主要國家都出現了負電價的情況。當時荷蘭日間市場電價跌至負值，持續時間超過六小時，觸發了歐盟法規中的例外情況，這意味著荷蘭無法為這一期間的發電支付任何補貼。

 

2022年4月，隨著風能和太陽能發電廠的發電量激增，加上一個核反應堆的重新上線，荷蘭的電價也跌至負值，一度觸及-222.36歐元每兆瓦時，且負電價持續了長達13個小時，同樣觸發了“六小時規則”。標普全球普式能源咨詢首席電力分析師Sabrina Kernbichler表示，觸發“六小時規則”的低電價“凸顯了太陽能光伏發電的建設速度。”

 

 

圖片來源：彭博社

 

針對超過需求的電力供應，電網管理者可以選擇減少電力的供應或增加需求。荷蘭運營商Tennet BV本周三還發布警告稱，要求減少流入市場的電力。原定于當地時間本周二舉行的電力拍賣還被取消。由于電網供電量超出需求，交易商難以為電力合約定價。

 

除荷蘭外，2020年，德國和英國的負電價的出現次數也有所增長。據當地媒體報道，在德國，僅2020年第一季度已有128小時處于負電價狀態。

 

歐洲電力市場亟需改革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就在一年半之前，由于疫情后需求的快速反彈開始發酵，加上俄烏沖突等地緣政治沖突，歐洲的電力和天然氣市場價格上漲了5~10倍，大量企業迫于能源費用的上漲而減產甚至停產。

 

2022年8月之后，電力危機突然加劇，歐盟在政策上措手不及。一方面，冬季電力峰值短缺風險顯現，市場的恐慌將德國、法國電力期貨價格推高至1000歐元/兆瓦時上方，另一方面則是電價短期內巨幅暴漲、暴跌給電力衍生品市場的交易帶來了流動性問題，從南歐到北歐的不少發電集團不得不向政府申請救助資金。

 

雖然天然氣短缺是造成歐洲電價上漲的原因之一，但2022年更為特殊的則是水電和核電雙雙下降。干旱導致北歐南歐水電出力銳減，與此同時法國核電出力也大幅下降，造成電力供給緊張。綜合來看，2022年冬季歐洲電力短缺的形勢比天然氣更為嚴峻。

 

歐盟委員會上月表示，去年的能源危機暴露出歐洲內部電力市場的局限性，天然氣和電力價格直接掛鉤等機制弊端亟需重新設計。經歷了去年的電力危機后，如今歐洲各方已經在想方設法改革電力市場。

 

 

圖片來源：歐盟委員會

 

根據歐盟委員會2023年工作計劃，其將研究各種方案，征求意見，并在2023年第一季度末發布評估報告和對電力市場指令的修改提案。這被認為是歐盟第五次電力市場改革，意義重大。

 

與此同時，歐洲國家也在想方設法探討電力市場改革。去年5月，希臘曾經提出一個“兩個市場”的方案，也即可再生能源和火電核電分開出清的現貨市場機制。去年8月，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表示，歐盟的電力市場定價機制已不再正常運作，并承諾改革歐洲電力市場。法國總統馬克龍、德國總理朔爾茨也表示贊成改革相關機制來抑制電價飆升。

 

羅賓遜博士認為，歐洲大幅的電價波動表明，目前的市場設計需要改革。他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指出，“目前歐洲電力市場面臨的挑戰不再是可再生能源發電過多或過少的問題，而是重新設計歐洲電力市場，讓儲能和需求的響應具有價格激勵，以存儲電力供未來使用。同樣，當沒有足夠的風能或太陽能時，電價應該很高，以減少需求和增加供應。”

 

“當前歐洲市場設計的電力衍生品投資是由現貨價格驅動時，現貨價格反映了短期邊際成本（SRMC）。在投資問題上，隨著可再生能源的深度滲透，其SRMC為零，現貨價格也將越來越趨近于零。在這種情況下，現貨價格將過于低，無法激勵對可再生能源和平衡系統所需的靈活資源的投資。”羅賓遜博士對每經記者補充道。

 

封面圖片來源：每日經濟新聞 宋可嘉 攝（資料圖）